番外 星河篇(下)

    伏小憐是個清伶人,在貪風苑跳胡旋舞的,廿十又二歲。大筆趣 www.dabiqu.com她姿妙曼,容貌也是清秀,自然漸漸有了名氣,也算個魁首。

    五年前,虛無先生過廣武城遊歷,在貪風苑飲過一次酒。

    他酒量是很好的,獨一人在庭院中觀雪聽曲。北邊的館子唱的曲子與南方也不同,有拍板、胡笳與奚琴、唐笛。那是冬至,歌姬要唱,唱的是「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笙歌影搖與漫天大雪之中,笛聲長短起伏,各族語言俱鬧在耳畔,恍惚隔著一層輕紗。

    虛無先生便有了心事,多飲了兩壺,有些微醺。那時光影之中深深淺淺,伏小憐旋著渾鍍金的鈴鐺與華服,一路飛袖辮髮,膝抵著短絨的地衣,向他過來祝酒。

    虛無先生看著滿堂交杯換盞與歌舞昇平,想著如今太平,是誰在丹紅陛階之上垂簾苦苦煎熬才換來。便信手抽過一把遺散放在琴台下的斷弦白琵琶橫抱而撥,撥的是,隨口哼著兩句——

    淡淡野花香,煙霧蓋似夢鄉,別後故鄉千里外,那世事變模樣。

    池塘有鴛鴦,心若醉兩長,月是故鄉光與亮,已照在河上。

    我卻在他鄉。

    伏小憐是個極有天賦的舞姬,驟然聽樂變奏,便起來,抽過金漆閣上纏腰的軟劍折腰起舞。

    這便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也就白衣樂師紅衣舞,飲過兩盞酒,說過半宿話。

    後半宿,虛無先生靈光勘破,頂著暴風雪,在黑夜中匆忙南下了。

    枕此生活得清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便是慕北易在世的時候,她也不曾一枝紅杏出個小矮牆。待虛無先生,亦也算得天命蹉跎但朗朗乾坤之下問心無愧。

    先見了一個禪心,如今又半夜三更從門外跌跌撞撞進來一個粉衣的妙齡女子,口口聲聲喚了一句「先生」。枕便有皺眉了。

    其實虛無先生此時此刻也是有點懵的,當然,沒有人看出來。雖說當年計殺十萬人的時候,他也沒有遲疑過。可這個時候,竟然有點陌生的惶恐……

    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朝朝暮暮乃是的墳墓?

    虛無先生脖頸後有些微微涼。


    枕連忙斂了衣服,搗了鞋子過去看。

    只見跌在地上的女子淚水花了妝容,香肩半露,扯著虛無先生的衣擺祈求道:「先生,是我啊,我是小憐……先生救我。」

    枕眉宇間川字如同刀刻,聽見外頭傳來男子凶神惡煞的呼喊聲,只先取了一件兒披風攏在伏小憐的肩頭,輕輕將門關上。

    旋即門外雜亂的腳步聲與男子的呼喝之聲大盛,半盞茶後才安靜下來。

    「這是怎麼了,先生的故人?」枕拿上案頭的絨毛毯子蓋在膝蓋上,坐在榻側問虛無先生。

    虛無先生看著小憐抓住他衣袍的手,面無表:「是故人。」

    伏小憐也算得聰明,一看清屋內的修羅場氣息,鬆開了手,抽泣道:「小女子乃是對面貪風苑的舞姬,本是一個清伶人。今王提轄家的扈二爺前來吃酒,酒半醉了要小女子……小女子……」

    「bi)良為娼?」枕挑眉。

    「是……」伏小憐擦了擦眼淚,也頗是我見猶憐的模樣,「小女子急之下跑了出來,匆忙之間進了貴香樓,只隨意拍了一間門求救,未想便遇見了先生……」說著亦是解釋道,「先生與小女子有過一面之緣,乃是數年前了,夫人不要見怪。」

    枕心想還算聰明。

    一來,枕此刻這麼慵懶一坐,便是取個毯子亦目隨指動,舉手投足之間貴氣bi)人。

    她伏小憐風月之中討飯吃的,自然閱人無數,便知面前女子不簡單。倒也沒往多處去想,只以為是虛無先生的妻子,故而稱作夫人。

    先道一句「一面之緣、數年前了、不要見怪」便將自己摘乾淨,二來也算為虛無先生說了好,賣了乖。

    二來嘛,枕細細一想,貪風苑裡跑出來,跑進對門的貴香樓倒還說得過去。只是這隨隨便便一拍門,便拍最貴的上房,這便是有心思的。既是求救,下等房的走卒商販哪裡能救,二等房的浪客旅人就算跟著遠走高飛,也要吃盡苦頭。如此一來,自然是多住上等房的富紳豪商才是最好的求救選擇。

    為難她還特意跑了三層樓。

    但錯就錯在,錯估了虛無先生是什麼樣的人。

    枕好整以暇看了看伏小憐,心裡想著——進宮最多活到七品。嘴上懶懶道:「如此倒是個可憐人。」

    虛無先生見枕眉目鬆散,便知她從帝城裡出來千錘百鍊,早已察覺得清楚。這凡人的細碎心思,根本不足一哂。則揣袖取囊中金子,淡笑道:「憐姑娘不必自哀。便贈爾金銀贖,可以南下做些生意。」

    伏小憐想起那年虛無先生雪夜橫撥琵琶,她劍舞相伴,夜裡傾談滿酒,他是如何彬彬有禮且又溫潤如玉。今再看,竟是風霜雨雪從不加,溫柔俊美的。

    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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