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大,僅容一張長桌,桌邊放著兩排條凳。
桌子的一角趴著個人,臉朝向一側,大睜的雙眼裡帶著一絲驚疑,脖子上有一條深且長的傷口,像咧開了在笑的嘴。
從傷口流出的血已經半凝固,桌子上,地上,殷紅一片。
卓越慢慢走過去,伸手想拿離屍體最近的一個酒杯。
「我勸你最好什麼都別動。」安若木緊隨其後。
卓越頓一下,縮回了手。
「姚天胤,帶幾個人,去看看那東西。」略微思索後,他對身後另一個人道。
「別去。」安若木急忙阻止,「先里里外外搜一遍。」
姚天胤接到兩個截然相反的命令,不知該怎麼辦,看向卓越。
卓越皺起眉,極為不悅:「父親不在,我是代理堂主,輪不到你說話。」
「堂主大人,小的是真有話要說。」對這樣的態度,安若木習以為常,不僅沒有絲毫不快,還嬉皮笑臉地一拱手。
卓越看著他,帶著明顯的嫌惡,沒出聲。
安若木當是默許,繼續道:「不管哪裡,死了人都不是小事,而被殺的這位兄弟是誰,我們都不熟悉,說不定那個人只是搬了具屍體過來,好渾水摸魚,或者,引我們帶著他去找那個東西。」
儘管卓越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這說法有道理。
他看看姚天胤:「把他們管事的叫來。」
不大一會兒,那人來了,目瞪口呆了好一陣子,才朝姚天胤點點頭。
卓越輕哼一聲:「你自己找人陪你搜吧。」
說著,轉身就走。
安若木回頭,看到姚天胤的背影在午夜的燈光下半明半暗,心裡莫名地一動,總覺得有些異樣,可到底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姚兄,慢走,慢走。」他緊趕幾步追上,「是你第一個發現的吧?」
姚天胤停下,默認了。
「今晚不是你值班,你來幹什麼?」安若木開門見山道。
「巡查。」姚天胤言簡意賅。
「真巧啊。」安若木呵呵地笑著。
「沒什麼巧不巧的。」姚天胤面無表情,「我時不時來巡查,時不時能發現點什麼。」
安若木還是笑,壓低了聲音湊近過去:「我剛剛從外面回來,留仙樓來了個新的,哥你要是有興趣,算小弟賬上。」
姚天胤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哦?那敢情好。」
安若木賊忒嬉嬉地靠得更近,想去拉姚天胤的手腕。
哪知姚天胤一甩手,驀地轉為慍怒:「小安,愛嫖愛賭是你的事,不要稱兄道弟地拖我下水,你要是實在沒事幹,哪怕掃掃院子也比出去干那些個勾當強。」
「安若木,你什麼意思?是在懷疑姚天胤嗎?」不遠處,卓越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安若木訕訕地搓著手,仍是笑,不搭腔,目送兩人拂袖而去。
姚天胤是卓越的副手,身兼護法之職,為人古板,一絲不苟,對自己和下屬的要求都很嚴,確實會在不當班的時候,經常來巡視檢查,也斷然不會混跡於賭場妓院。
一番試探下來,他所有的反應都很正常,但安若木心裡的異樣感就是揮之不去,難以消散。
這時,來認屍的主管走了過來,問還有什麼吩咐。
安若木長出一口氣,下了仔細搜查的命令。之後,他站在原地沒動,仔仔細細地回憶著姚天胤和卓越剛才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
「餵……」忽然,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呼喚,很輕,幾不可聞。
安若木以為是搜查的人有了什麼發現,忙轉頭四下里張望。
可匆匆而過的每個人,連看都不朝他看一眼。
真不對勁。他邊想著,邊閉上眼睛,盡力忽略嘈雜的人聲,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周邊的環境上。
「餵……」呼喚聲更輕,但還是讓他聽見了。
「餵……這……」又響了一聲,斷斷續續的。
安若木睜開眼,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那裡是靠牆的一個小花壇,種著株矮桃樹,才剛爆芽,滿枝頭新綠。
安若木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聆聽著,觀察著。
但聲音再沒有響起。
「這可就不好辦了。」安若木喃喃自語的同時,繞著桃樹走了一圈。
「安護法,發現了什麼?」主管察覺到了異常。
「不好說。」安若木拿過主管手裡的燈籠,細細地打量起桃樹來。
明亮的白色光芒所到之處,一切被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桃樹,不到半人高,褐色的枝幹,嫩綠的新芽,任憑怎麼看,都不像是被動過手腳的樣子。
片刻後,安若木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新的發現,便轉過身去,掃視著已漸漸安靜下來的人群,道:「有妖族的嗎?來幫個忙。」
一時間,無人應答。
「幫個忙。」安若木有些急了,「幫我的,等榮泉回來以後,我說說情,讓她收你做個副手。」
終於,有個瘦小的男孩站了出來。
安若木將他帶到桃樹前,以指甲劃開他的手指,擠幾滴血塗到樹幹上。
在旁人看來,桃樹沒有任何變化,但全神貫注的安若木明明白白地感覺到空氣中有極輕微的波動。
他再顧不上呆立在旁的男孩,趕緊舉起燈籠,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