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是半夜被敲門叫起來的。
「什麼時辰了?」謝柔嘉問道。
「亥時了。」江鈴答道,一面披上衣衫沖向門,「三小姐怎麼了?」
她腳下有些慌,差點絆倒。
謝柔嘉伸手扶住她。
「別慌。」她說道。
上一世這是江鈴對她說的最多的話。
但這一世她可以對江鈴說了,同時將江鈴掩在身後,一步上前打開了屋門。
水英帶著一身的寒意衝進來。
「柔清小姐能動了。」她說道,一面伸手比劃一下,「那個鼓,你送她的那個鼓,她能敲動了。」
能敲鼓?
「不是說無魂無魄活死人一般了嗎?」江鈴大吃一驚問道。
當時她還曾問謝柔嘉能不能給謝柔清招魂,就像當初屈大巫為死於大秦的楚王招魂歸故里一般。
謝柔嘉卻說不能。
「因為魂能被招來,是他想要來,只是迷了路,而三妹妹,她自己在跳下礦井的那一刻舍了魂散了魄,她自己不要回來了,我招不到。」
但現在怎麼回事?
「她還想回來!她還有留戀!」謝柔嘉說道,人已經向外跑去。
「小姐,斗篷。」江鈴喊道,抓起衣架上的披風就追出去。
謝柔嘉已經在院子裡打響了呼哨,小紅馬徑直從柵欄跳躍出去,衝出去的謝柔嘉腳步不停的抓住韁繩翻身上馬。
「江鈴去找安哥,讓他帶著那日青山礦參加祭祀的礦工們來。」
拋下這一句話,人馬在夜色里疾馳而去。
江鈴大聲應聲是。
「上馬上馬。」院子裡等候的隨從成林喊道,將江鈴抱在馬上自己也翻身上馬。
水英眨著眼追了幾步。
「我呢?」她喊道。
夜幕中山野只有馬蹄聲迴蕩,漸漸遠去。
「她怎麼樣?」
馬蹄直接踢開了門,謝柔嘉伏在馬背上進了院子。
聽到動靜的邵銘清從屋中跑出來,伸手接住衝過來的謝柔嘉。
「她敲鼓,敲你送來的鼓了。」他急急的說道,拉著謝柔嘉衝進屋內。
謝柔清躺在床上閉著眼。
「她現在睡了。」邵銘清說道,有些手足無措。也有些語無倫次,「她傍晚的時候,水英剛拿回來的時候,她敲了一下。後來又敲了兩下。」
謝柔嘉坐到床邊,看著謝柔清,抬手敲了一下鼓。
寅時寂靜的深夜裡響起沉悶的一聲,讓人不由跟著哆嗦一下。
床上的謝柔清一動不動。
「她後來就不敲了。」邵銘清在後說道,「但是她真的敲了。我親眼看到的。」
謝柔嘉點點頭。
「嗯,只要她敲過就好,說明還殘留魂魄,對這裡,至少對打鼓還是有一絲牽念。」她說道,伸手拿起那面小鼓,「這是我和安哥俾用山上抓到的野山豬皮,還有枯死的樹做的,都是凝聚這山神的精血,原本想她走了。故土之物也可以陪伴做個念想,原來她真的還有念想。」
她說著起身來回走了幾步。
「既然你還想。」她站住腳,看著謝柔清,「我就給你招魂,讓你回來。」
邵銘清看著她。
「嘉嘉。」他說道。
謝柔嘉轉頭看他。
「邵銘清,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她含笑說道,夜色里一雙眼又明又亮如同星辰。
邵銘清看著她。
「招魂,你有危險嗎?」他問道。
謝柔嘉愣了下。
「招魂需要你做什麼?」邵銘清接著問道。
謝柔嘉鼻頭一酸,忙垂下頭。轉身晃了晃手裡的小鼓。
「沒什麼,需要鼓。」她說道,「還需一些人,人我也已經讓江鈴去找了。然後就是我要唱歌要跳舞。」
說到這裡抬起頭笑了笑。
「就是累一些,招魂的時間很長。」
邵銘清點點頭。
「如果有危險,如果需要拿你去換,就不用了。」他說道。
謝柔嘉嗨了聲。
「不會的,不會的。」她笑道。
「柔嘉,那時候在船上。我不是想要你去做什麼。」邵銘清看著她說道,「我只是想要你不做什麼,我做什麼的時候,你不要攔我,我不是要你去換,要你去替她死。」
謝柔嘉看著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瞪圓眼點頭,伸手推他一下,「你幹嗎說這個,我怎麼會這樣想你啊,你怎麼這樣想我!」
邵銘清笑了。
「是我錯了。」他笑道,「我不該這樣想你。」
「就是嘛,我是誰啊,我這麼厲害。」謝柔嘉沖他擠擠眼,故作倨傲抬起下巴,「我可是謝家大小姐。」
邵銘清抬手按了按她的額頭。
那裡有一塊藏在發簾後被山石擦破的傷痕。
「傷疤是厲害的標記,連傷都沒有的人哪裡能說自己厲害。」謝柔嘉說道,挺腰抬頭。
邵銘清哈哈笑了。
「好,我需要準備什麼?」他收了笑,整容問道。
「不需要,你就讓家裡的人迴避就行了。」謝柔嘉說道,看向門外,「然後就等安哥帶著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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