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淺綠色的玩具娃娃,臉上反射著塑料的光澤,眼睛就像兩顆白色的玻璃珠,向外凸起,直看得人頭皮發麻。只見它上肢異常短小,拿著一把尖刀,正朝張鵬咧開嘴,那表情詭異至極,既像哭,又像笑,說不出的滲人。
一瞬間,張鵬的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你……你是說,在冰箱上?」張鵬顫聲問道。
「是啊,在冰箱上,難道你也……」說到這裡,老王的瞳孔逐漸放大,「看到了?」
霎時間,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客廳里靜得出奇。
「嗚嗚嗚……」忽然之間,水開了,水壺噴出大團蒸汽,發出刺耳的鳴響。
「哇!」
仿佛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張鵬大叫一聲,向外衝去。出門時,他被門檻絆了一下,連滾帶爬地穿過天井,跑出大門,在田埂上狂奔了一段。
「呼呼呼……」
直到快要跑不動的時候,他才停下來,喘著粗氣,向後望去。
後面空蕩蕩的,老王沒有跟出來……
「老王!」他大聲喊道,回應他的,卻只有空曠的回音。此刻,太陽快要下山了,四處灰濛濛的,光線越來越暗。
算了,不管了。
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朝村外走去。可走到半路,他忽然停了下來。折騰了半天,錢還沒到手。現在兜里就只剩下幾十塊,還要擠公交車回去,實在虧大了。
正所謂狗急跳牆,窮瘋的人什麼都敢做。於是他一咬牙,掉頭往回走。沒過多久,就回到院子外。他伸長脖子,朝門內觀望了一會兒,然後撿起地上的石塊,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進院子裡。
站在大門口,朝內望去,天井裡光線暗淡,沒有一絲動靜。
「老王。」他小聲地叫著,側身進了門。五百塊啊,夠做兩回大保健了。
四處靜悄悄的,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臟聲。
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到主房外,緩緩探出頭,望了進去。
客廳里一片昏黑,只能勉強視物。老王坐在藤椅上,低垂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再看冰箱,上面空無一物。
「老王。」他試探性地叫道,老王卻像睡著了,沒有絲毫反應。
「老王……你怎麼了……老王……老王……」他一連叫了好幾聲,對方還是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他抓緊石塊,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入眼之處,是布滿劃痕的木沙發、擺著茶杯水壺的茶几、掉了大片漆皮的電視櫃、老舊的冰箱、蓋著布的五斗櫃、布滿灰塵的落地扇……
他伸手推了一下,對方依然沒反應。
「老王!」他皺了皺眉頭,提高音量,同時加大手上的力度。
卻在這時,老王忽然一動,歪著脖子,「嘩啦」的一下,摔倒在地上,撞得茶杯茶壺叮噹作響。
張鵬嚇了一跳,連忙退開。老王倒地後,依然沒有動靜。張鵬手心裡冒出熱汗,緊了緊石頭,一小步一小步地挪過去。
就著昏暗的光線,可以看見老王面部朝下,趴在地上,似乎暈過去了。
「老王?」張鵬鼓起勇氣,俯下身子,用力扳過老王的肩膀。
老王閉著眼睛,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顯得十分驚恐。張鵬神使鬼差地,探了下對方的鼻息,頓時嚇得渾身僵直、面無血色。
沒氣了!
他跌坐在地上,隨即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剛出門,他又想起錢的事。反正人也死了,又不是他殺的,不拿白不拿。一時間,惡向膽邊生,他胸口血氣翻湧,一鼓作氣回到客廳內,在老王身上翻出錢包。紅票子拿走,零錢留下,錢包塞回去,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出了村口,招來出租車,直奔城郊的電廠大院。
老王估計是被嚇破膽了,或是什麼別的。他曾經想過打電話叫救護車。但這樣一來,他就脫不干係了。這麼詭異的事情,能和誰說去?難道要告訴警察叔叔,老王是被鬼娃娃嚇死的,他不被對方當做殺人嫌疑犯才怪。
直到坐上車,張鵬才回過神來,開始數錢。一共七張紅票子,還多賺了兩百。不過,老王平日裡對他還不錯,經常幫他買早餐。想到這點,他回到市區後,就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撥打了120,但又說不清老王家的具體位置,只好作罷。
回到電廠大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抬眼望去,門樓上豎著幾個鐵皮大字:「紅星火電職工宿舍區」
橙紅的燈光下,看著傳達室里熟悉的身影,還有鐵門旁,背著步槍站崗的武警,張鵬終於鬆了口氣,心情逐漸平復下來。
這裡是國家級的電廠宿舍,配有軍隊把守。即便是戰爭時期,也有一定自保能力,非常安全。
「小鵬,回來了啊。」傳達室的李叔從窗口探出頭,朝張鵬喊道。
「回來了。」張鵬回答道。他父親原本是電廠的廠長,為人謙和,對廠里的職工都很好,所以大夥都挺愛護張鵬的。後來他父親在外公的強烈要求下,辭掉職務,出國去幫忙了。他外公是個跨國企業家,據說產業遍布全球,非常有錢,但張鵬只在照片上見過。
「吃飯了沒?」李叔又問道。
「吃了。」張鵬隨口應道。若是說沒吃,又要多囉嗦幾句,沒準還會被對方拉進傳達室,找人給他打飯。
「好好休息,好好賺錢。」李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