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糧的問題同樣困擾著平林寨和漳浦寨。當然,他們今年的情況好於往年,廣勝和建平得到了姓氏,他們按照正常的比例向族群納糧,寨子裡留下了七成份額,餘糧足夠吃到下一個收穫季節。
「夠吃」與「吃飽」是兩種概念。
如果大家都這麼窮,生活水準區別不大,那麼誰也不會發出怨言。
偏偏出現了磐石寨這麼一個異類。
所有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就會覺得一切都很正常。你啃樹皮我吃草根,你吃了上頓我沒有下頓,你地里畝產一斤,我畝產八兩……大家誰也不會紅眼,以平靜的心態面對殘酷世界,實在餓到受不了,走投無路,咱倆換換孩子,互相吃吧!
最後,一起嗝屁。
有對比,才會產生幸福感。
有對比,才會產生巨大的落差。
有對比,才會恍然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遠遠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值得我們去追求,有太多從未見過的事情是如此奇妙,有太多充滿誘惑力的事情讓我們迷醉。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多麼令人嚮往,充滿激情與希望的話。
可是連肚子都填不飽,星辰算個屁?
至於大海……抱歉,我只關心能不能捕到魚。
其實廣勝從未想過要成為,或者與蠻族歷史上那些最偉大的人物並列。他知道自己能力平庸,否則也就不會主動與天浩之間結成主從盟約。得到姓氏更是意外之喜,本以為這輩子夠了,就算死了也能挺直胸脯去地底下見老祖宗,順便把目前擁有的一切傳給兒子,圓滿完成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然而現實是如此殘酷,強迫著廣勝做出改變。
與磐石寨接觸多了,平林寨村民開始對目前的生活感到不滿。
人家每天都有鮮美的魚湯喝,我們有什麼?
人家頓頓都能吃上大塊的鹿肉,我們有什麼?
人家實行包產到戶,倉庫里糧食多得裝不下,我們有什麼?
現在就更牛逼了,磐石寨接連打了兩次大勝仗,起初干翻了鹿族人,現在又抓回來多達上萬的豕族人俘虜,聽說還幹掉了鋼牙之王……「俘虜」是一種很特別的存在,那意味著獲勝一方的男性可以隨便挑選女人,女人也可以按照具體需求挑選男性俘虜。千萬別想歪了,這只是人類繁衍的一種手段,是獲勝者的權力。
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別的部落,那麼也就罷了,最多是窮鬼流著口水踮著腳尖透過富人區的圍牆往裡面看。酸溜溜,牙痒痒,心潮澎湃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只能狠狠啐口唾沫,在沒人注意的陰暗角落罵一句「有錢人統統都是王八蛋」。
可是現在,大家都是牛族人,還都是隸屬於雷牛部的同胞兄弟,憑什麼磐石寨的人頓頓吃肉,我們卻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北方蠻族的思維是如此樸素:村民們把一切根源歸結於領導者無能。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你的能力突出,有能力帶著大家脫貧奔小康,那麼大伙兒苦點累點兒也值得。可問題是,我們現在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頓頓吃飽肚子都是那麼的奢侈。
廣勝感到一股暗流正在平林寨里遊蕩。越來越多的人公開對自己這個頭領表示不滿。身邊聽話的人少了,就連長久以來的親衛也在私下裡抱怨,甚至就連兒子廣濤看中的女人也明確表示拒絕。
上個月,有四戶人家偷偷離開了平林寨,據說有人在磐石寨看到他們,已經成為了這裡的村民。
這個月,尤其是天浩大勝豕族人消息傳開後,更多的人悄悄溜走,到前幾天廣勝離開寨子前往磐石寨向天浩祝賀的時候為止,總共有六戶人沒了蹤影。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很正常。
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廣勝實在無法想像那會演變成何等可怕的局面。
其實他根本不願意合併。
那意味著將失去太多權力,太多的好處。
可是沒辦法,再不作出改變,平林寨就空了。
今天酒宴之前,廣勝與建平碰了個頭,私下談了一會兒。
漳浦寨的情況比平林寨更糟,建平早就焦頭爛額。幾乎每天都有人逃跑,同樣也是因為缺糧的問題。建平的統治手段一向殘忍野蠻,他連續殺了五個人,那是當著全寨人公開行刑的做法,以前很有效,首先砍斷手腳,然後剖腹挖心,最後砍下頭顱……血腥殘酷的殺戮以前很有效果,能夠震懾人心。
然而這方法現在非但沒起到作用,反而在村民中間激起了更大的憤怒。當五顆頭顱高高懸掛在木桿上的時候,現場所有人紛紛咆哮起來,他們大聲指責建平,很快變成了咒罵,如果不是寨里的祭司實在看不下去,連忙站出來制止,恐怕整個事件會在短時間內激化,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天浩微微沉吟:「……合併……也不是不行。」
廣勝與建平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他身上,兩個人在苦笑,更多的還是無奈。當頭領當成這個樣子,說起來也是窩囊,臉上無光。
「這樣吧,我說說我的意見,你們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心中已有計較的天浩抬起頭,臉上重新展現出陽光般的笑容:「第一種,如果是合併的話,你們得交出現有的權力,我會把這件事上報給大王,向平林寨和漳浦寨另外選派新的頭領。」
建平一聽,頓時急了:「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