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生石上舊精魂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半闕《八聲甘州》,將北地初秋的風光寫了個通透。

    若是將那長江水,再換做渭河水,那無論是作詞人的心情,還是當下的景色,便與此刻沈耘的處境一般無二。

    莫名奇妙來到這個時代,莫名其妙占據了一個同名寒門士子的身體又接收了人家的記憶,又莫名其妙在靈魂深處答應照顧人家的父母親人。

    然後,就莫名其妙成為這大宋治平三年獨一無二的沈耘。

    作為一個國學愛好者,其實於鬼神之說,並不怎麼排斥。只是無論看多少《宮鎖心玉》,遭遇穿越這樣的事情,還是一下子有些緩不過氣來。

    低頭看看腳下十餘尺外,依舊滾滾東流的渭水,千百年來絲毫不改本色的渾濁,恰如沈耘此時心頭的陰霾。

    「便既來之,則安之吧。」心頭默默安慰著自己,卻總是感覺自己需要去做什麼。

    「阿舅,阿舅,」一個溫婉的聲音,有如黃鸝鳴叫般清脆,卻於字與字的銜接時,多了幾分顫抖。

    聲音在沈耘的身後不遠處乍然響起,這使得沈耘很是好奇,這該是怎樣一個女孩兒,又是遭遇了什麼事情,才會如此驚慌。

    一個算不得出奇的身影映入眼帘。

    渾身的粗布衣服,個兒約摸四尺高下。小腦袋上扎著兩個羊角辮子,此時匆匆走來,隨著身形一晃一晃。

    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正蒙著一層霧氣。配上那嬌俏的鼻子,和略微有些癟著的櫻唇,更兼頷下一點嬰兒肥,泫然欲泣的樣子著實惹人憐愛。

    沈耘頓時瞭然,原來是她。

    農耕時代,無論是精良的農具,還是健壯的耕牛,都比不過緊要的人口。套用後世一句很經典的話,那便是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

    征糧納稅按丁口,參軍應徵按丁口,查察政績看丁口,就連賑濟救災,依舊是看丁口。

    沈耘家中比不得上一輩,到如今只有沈耘與大他十二歲的姐姐沈桂兩人。

    早些年家中困頓,便將姐姐早早出嫁到八里外的寧西堡的朱大明家。眼前這個精雕玉琢的女孩子,正是沈耘大姐的女兒,自己的外甥女,朱銀瓶。

    說來真是悽苦。

    不論是沈耘家所在的牛鞍堡,還是大姐家所在的寧西堡,都是這秦州成紀縣下定西寨所屬轄地。經年戰亂,加上土壤貧瘠雨水匱乏,以是此處多為貧寒人家。

    老實巴交的人家,總覺得丫頭這種賠錢貨,天生就該起個賤名。


    當日銀瓶兒呱呱落地,路過個遊方郎中,本來人這老人家想要給小丫頭起名叫金萍的。哪知沈耘那固執的姐夫一臉驚慌,連連拒絕:

    「金萍?不行不行?我這一輩子最多也就見過幾兩銀子,來個金萍,豈不是要壓壞了我。」

    無奈的遊方郎中,只能退而求其次,將這金改作銀。

    只是這銀萍終究有些不好看,老郎中頷下長須一捋,忽然自心間冒出一句「銀瓶乍破水漿迸」來。

    這下子便是連朱大明也無從辯駁了。有典故,又當得起自己的經歷,若是再反駁,便要如別人家起個蘭兒桂兒,或者是大丫二丫。

    雖然固執,但依舊好面子。心裡頭便想著要比別人家好一些的朱大明,最終還是非常開心地為小丫頭接受了這個名字。

    當然,代價是管人家三頓飯。

    銀瓶兒走到近前,眼中的霧氣已然化作晶瑩剔透的淚珠兒,順著被太陽曬得有些黢黑的臉蛋兒,無聲無息地往下落著。

    通紅的眼睛看著沈耘,哽咽的聲音讓他心頭一陣顫抖:「姥姥讓我跟阿舅來,正是要看著你莫做傻事。不過發解試未中,三年以後再來便是了,何苦要尋死覓活。」

    尋死覓活?

    沈耘愣住了。

    直到此時,他才想起,自己的前身今日來成紀縣,不是為了遊山玩水的。而是前幾日參加了今歲秦州府的解試,今日是來看榜的。

    自英宗繼位,到如今也不過在改元當年舉辦了一次科舉。如今正當第二次,若在秦州解試過了,便能被送往京師禮部,待來年三月,一場在貢院舉行的省試後,便可爭作一個進士。

    自當年太祖說過,要與士大夫共天下,文人的地位是越來越高。

    莫說中了進士,便在這秦州解試中舉,於一州之地,都是莫大的榮耀。雖說賦稅依舊不曾免了,但地位高了,多少有人結交,到時候遇到個仗義疏財的,接濟一番,家中也不會破落到不成樣子。

    更不用說省試之後的殿試,直面官家,得御筆欽點,一朝成了天子門生,當得州府在自家門前掛好大一塊牌匾。

    然而,前身的第一次科舉,便在剛開始時就已經結束了。

    心如死灰是什麼樣子,便是現在的樣子。軀殼被沈耘占了去,就連記憶也一併收攬,那個孤獨的幽魂得到的,只是一個尚未知道結果的承諾。

    沈耘怔了怔。

    終於從內心深處接受了這個忽然冒出來,只是比自己四歲的外甥女。

    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摸摸辮子依然一顫一顫的小腦袋,嘴角扯出一絲笑容。

    「放心吧,我只是來此處散散心。看看江河東去,將那一干風流人物淘盡。這心也不自覺就舒暢多了。」

    見沈耘確實不似自尋短見的樣子,小丫頭這才收起流淌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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