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你這廝好生無禮,怎麼能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呢!
「麻瓜·顧老頭」重新把屁股徹底往椅背上坐穩當了,並往前挪了挪,好奇心折磨的他心裡痒痒的。
他好歹拿了一輩子畫筆。
現在。
學本事的誘惑,戰勝了在嬸子們那裡捍衛「顧老師」名號的虛榮感的誘惑。
也戰勝了顧童祥心中最後一絲想要孫子面前,維持住長輩「高貴冷艷」形象的自尊心。
「哈,這線勾的倒有點意思。這全都是那本,那本叫啥來著?」
「《天雨流芳》。」
「對叫《天雨流芳》的書上教的?」
顧童祥心中驚嘆。
啥書呀,這麼牛逼,翻兩頁就跟吃了仙丹一樣。
就這……還只是林濤先生口中的啟蒙讀物。
不愧是能成為曹老弟子的人物,這眼光,可真真的算是高出天外去了。
「肯定不只是讀書了,應該說是知識儲備和我自己繪畫心得的感悟結合吧。讀書只能起到一個輔助的作用。」
顧為經知道老爺子可能誤會了,笑笑說道。
「林濤教授說,畫家感受到瓶頸,並想要突破瓶頸,最好的辦法就是要兩條腿走路。要從【務實】和【務虛】兩條道一起下手,務實是『術』,便是磨鍊自己用筆技巧,務虛是『道』,要打開格局,開括整個人的知識結構和美學修養,便是讀書。」
「就拿這勾線來說好了。」
「書上說,勾線最重要的是能做到有『靈淑之氣』,而如何做到有靈淑之氣呢,作者便引用了清代沈宗騫在《芥舟學畫編》裡的觀點——學者當先求之筆墨之道,而渲染點綴之事後焉。最初而最要者,不在陳規,在乎以筆勾取其形,能使筆下曲折周到,輕重合宜,無纖毫之失,則形得而神亦在個中矣。」
「哦,這樣啊,說的真好。」
顧童祥想了想,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
沒懂。
好吧,咱確實沒文化。
東西方傳統的藝術理論著作,後人讀起來都有各自的難點。外國的書籍難點集中在語言上,幾百年前最嚴肅正統的經卷全是用拉丁文寫的,連小黃文恨不得都是希臘語版的。這是中世紀上流學者所能接受的最通俗的語言。
連法語都不行。
英語文獻著作的地位講道理還不如阿拉伯語文獻。
世人印象里,那個時代的代表性英語寫作大家,諸如莎士比亞這些人的高大形象,其實都經歷了一個在十七、十八世紀的再發現過程,他們從不是很多人想像的那種德高望重的搞嚴肅文藝創作的老先生。
系的一句暴論,在莎士比亞所生活的時代和他死後的二百年間時光里,他的個人形象其實很近似於文藝復興時代的郭德綱,而非大文豪。
而那些古代一手文獻著作,今日西方搞美術史研究的學者讀起來都超級費力,英文版則通常不太可靠。
而東方文獻的優勢是,華夏文脈一脈相承,綿延未絕。
不用專業的古語言學者。
經過完整的義務教育,且受文言文訓練比較好的普通高中生,別說幾百年了,讀2000年前漢晉兩代的原始文章,都沒有太大的困難。
但缺點則是,理解起來比較有難度。
尤其是美術範疇,非常考校慧根和悟性,已經進入到了玄學領域。
封建時代。
有幾個平頭老百姓能夠識字呢?
談論書法、繪畫這些藝術問題,更是最頂級文人公卿才擁有的特權。
這些學術著作是大師寫的,也是寫給後世的大師看的。
它們不僅僅是美術著作,哲學著作,也很像一種文人間跨越時代的文字問答遊戲。
甚至有意寫的很虛,很玄。
字裡行間間充斥著各種玄妙的「秘語」和層層絲紗遮面的朦朧感。
這是存心設置的門檻。
看的懂的,你才算是吾輩中人。
看不懂的?
俗物一個,和蟲豸野獸何異。古時大師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人家還覺得你辱沒了他的書。
顧童祥能聽懂,這話大概是在說,學習繪畫的人,最重要的不在於暈染等高深技藝,而在於基礎的筆墨線條,而筆墨線條重要的不在於規矩,而在於以形得神。
至於更關鍵的。
怎麼把這個看上去和廢話一樣的道理,和顧為經落筆時的筆墨結合起來看。
顧童祥就真的不懂了。
曲折周到,輕重合宜,無纖毫之失。
簡簡單單十來個字,擺在顧童祥面前,卻像是一道解不開的迷題。
如何定曲折,如何定輕重,如何才能無失。
他隱隱約約察覺到其中蘊含著大道理,大學問。
他卻只能在知識的大門前望洋興嘆,把老腿都要跳折了也跳不過其中的門檻。
或許曾經那個以那個拿著一等畫師腰牌,享七品食祿的太太爺爺,在這裡能對這隻言片語,琢磨出一些門道出來。
可顧童祥終究對國畫藝術哲學沁潤的不夠深。
他現在心情,頗有一種最愛看的港派武俠里,梅超風偷了老師家裡的《九陰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