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力卸下來,肩膀有點塌,跑了會兒差,意識到這不是傷神的地方,從桌面上抽了幾張紙,推門出去找洗手間。
從中午被罵到現在,還被扣了工資,說不委屈是假的,本想去廁所隔間哭兩分鐘,然而剛出門就碰上活兒,隔壁組的人叫住她,說樓上工程部的喊她上去對圖。
夏燭深吸一口氣,淚強制性憋回去,轉了方向,往電梯間走。
去了十二層的工程部,對完圖,拿著核對過的u盤再下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另外一個建築院落改造的圖要返工,也就是說上周熬夜畫了兩個通宵的施工圖,全部都要改掉。
剛走兩步,手機響鈴,她心情還沒完全平復,看也沒看,接起來。
夏老同志聲音渾厚:「你那工作什麼時候辭?」
今天一天事情太多,夏燭這會兒腦子還有點懵。
電梯間並排四個電梯,她按了最裡面的那個,摸摸額頭:「說了不辭。」
「你怎麼回事兒?」夏慶元聲音提高,「我一直都不同意你跑那麼遠上班。」
夏燭家在本省,但不在省會清潭,開車往返要四個小時。
「你回來找個品行好的男人結婚,再找個安安穩穩的工作,不比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好?」
說話間電梯門開。
夏慶元仍在繼續:「前兩天我才見過你二姨,她學校有個老師,那小伙子模樣端正,今年考上的編制,我瞅著......」
夏燭心裡煩,沒注意電梯裡的人,一步跨進去,悶聲:「我不結,能不能別操心了?」
「你怎麼說話呢,我們還不是擔心你?」夏慶元給她下通牒,「要麼你自己找個像樣的,要麼你就去見我們給你挑的。」
電梯空,聽筒傳出的聲音無比清晰,夏燭盯著腳下的電梯壁,低聲:「我不去。」
夏老同志線條粗,沒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嘴上有點沒遮攔:「你妹妹身體不好,我和你媽操心她已經很累了,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夏慶元確實是擔心她,夏燭知道。
放平時,這種話她聽聽就過了,不會怎麼樣,但這會兒她心情糟,各種事情疊加,鼻子一酸,淚唰一下就流下來。
「我才二十四,為什麼非要讓我相親,我也不想辭職,讀書的時候我就想進中寧,好不容易進來了......」夏燭抹了把淚,頭扭過去。
「小姝身體不好,我也心疼,但我從小到大也沒給你們惹過什麼麻煩,現在就是想幹個自己喜歡的工作。」
聽到夏燭哭,夏慶元剛剛提著的勁兒卸下去,但抹不開面子,嘴上還是絮叨:「沒說不讓你干喜歡的,但也不能就這麼在外面飄著,找個男人還能照顧你......再說二十四,明年就二十五,虛歲都二十六了...」
舊事重提,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不明白夏慶元為什麼對結婚這事這麼熱衷。
三言兩語把電話掛了,手指抵著眼角把淚蹭掉,緩了兩下神,再抬頭才發現,自己剛上來忘了按樓層鍵,已經跟著電梯下到了最下面。
正詫異愣神,恍然間發現電梯裡有人,明亮的電梯門印著兩個男人的身影,就在她身後。
一個上午在宋章鳴的辦公室見過,另一個......縱然鏡面門把人照得變形,但還是能看出他身形落拓,五官俊朗。
深灰色的襯衣罩在他身上,露出的腕骨戴著精緻的腕錶。
本以為早上見到的那個助理已經算很好看了,但跟這人比,忽然就黯淡了許多,顯得平平無奇。
夏燭一時晃神,忘了按電梯鍵。
「滴——」的一聲,門打開,那人合了手裡的文件,抬步往前,夏燭下意識避讓。
「四樓?」臨出去之前,他摸上按鍵問她。
低醇磁性的男音,震盪在安靜的空氣里,有一瞬間的擾人心神,聲音明明是成熟紳士的,卻能讓人輕易地聽出冷漠和寡情。
夏燭退後半步,倉皇點頭,對方眼神從她胸前的工牌收走,幫她按了樓層鍵,帶上身後的人,消失在電梯門外。
......
夏燭再乘這電梯上去,手裡的圖今天下班前就要交,腦子裡裝的事情太多,沒細想剛剛那人的身份。
出電梯門,遇到陶桃。
陶桃懷裡抱了一沓子文件,看到她一愣:「你怎麼從這裡出來?」
夏燭反身看了一眼,沒意識到不對勁:「怎麼了?」
她剛哭過,眼睛還有點紅,手背蹭了下眼睛,平復情緒。
陶桃伸手把她拉過來,下巴揚起,點她身後的電梯:「周末才重新裝修過,荊北總部的老闆要過來,中寧的創始人。」
說起中寧的創始人,搞設計的基本都知道。
本科期間斬獲諸多國際性建築設計的獎項,回國後創業,八年時間,中寧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設計公司。
「他的私人電梯,」陶桃道,「你坐上要是碰到他,還不被開了?」
私自用老闆的專屬電梯確實很冒犯。
夏燭突兀地想起半分鐘前,頓時心驚,所以剛剛那個......就是中寧的老闆?
陶桃晃她的手:「你愣什麼?」
夏燭咽咽嗓子,這電梯還沒投入使用,沒人通知,她也確實不知道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