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小心翼翼推開門,兩個大漢一左一右地靠在門邊上,仰著頭,張著大嘴,呼嚕聲如同打雷。
陳興抬起腳尖,越過橫在通道上的兩條大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他之所以不想驚動兩人,倒不是怕對方阻止自己喝酒,相反兩人還會陪著鬧騰。只是這段時間兩人不分晝夜地守著自己,肯定累了,要不然也不會睡在過道里,所以他想讓兩人好好睡一覺。
下到旅館一樓,前台的胖大嬸正在打瞌睡。陳興出了門,來到對面的小酒吧,要了一大杯烈酒,然後找了個角落坐下。
聽著喧鬧嘈雜的聲音,喝著高度酒精,他仿佛回到了上一世做傭兵的時候。雖然那時候沒什麼錢,生活也不穩定,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卻沒有這麼多煩心的事兒。
他似乎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卻又無力去阻止。
這種疲憊、無力的感覺,不僅僅發生在他身上,連同整個團隊都是這樣。
之前戰況緊急,所以不明顯,現在鬆懈下來,疲態一下子就顯露出來。
喝酒的時候,他無意間聽到手下們的談話。南征北戰十餘載,顯然他們都已經累了,話里話外都透露出一種回家的渴望。
但是,身上的深淵烙印沒有解決,夢想也沒有實現,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還不如死在外面。
此刻支撐他們的是一股不甘的情緒,讓他們咬牙堅持著,負重前行。
「大哥,您是一個人喝酒嗎?」
「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搭話的是一個矮小的年輕人,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皮膚偏黑,戴著一副塑料眼鏡,在燈光的反射下可以看見厚厚的多層鏡片,應該度數不小。
長相不算中正,眉宇間有股天然的油滑,不過此刻神色有些落寞,似乎剛經歷了什麼變故。
「正好我心情也不太好,要不湊個桌,一起喝唄?」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有個人嘮嗑嘮嗑也好啊。」
陳興瞄了對方一眼,什麼也沒說,低頭喝自己的酒。
他現在渾身邋遢,七八天沒洗澡,頭髮亂糟糟的,又窩在這種髒亂的貧民酒吧,已經不會有人認出他就是權傾天下的紅國宰相。
小年輕是個自來熟,見陳興沒有反對,徑直就坐了下來。
半杯啤酒下肚,小年輕就打開了話匣子。
「明明不是我的錯,公司卻讓我背鍋。」
「別人闖的禍讓我來擦屁股,還不讓我說兩句真話。」
「你說這是什麼世道?」
對方自稱「阿秀」,也不管陳興聽不聽,就一股腦地倒苦水。
「工作丟了,女朋友也不聽話。」
「叫她別去泡夜店,別跟那些陌生男人聊天吃酒,會吃虧的,可她就是不聽!」
「今晚她又去了,還不讓我跟著,說我管著她,讓她很沒面子。」
聊起女人,陳興心有感觸,忍不住點頭道,「是啊,女人都是不聽話的。」
只見他拍著桌子,大罵道,「朝三暮四,陽奉陰違,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啊,女人就是最麻煩的生物。」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勸又勸不聽,讓我們怎麼辦啊?」
自稱「阿秀」的年輕人附和道,灌了一大口啤酒下去,打了個飽嗝,然後討好地說道,「大哥,我們真是知己啊。」
陳興沒有接話,繼續喝他自己的酒。和長相這麼猥瑣的小年輕做知己,實在有違他的本心。
見陳興沒有反應,阿秀又自顧自地說起來。
「我覺得,這個世界對我充滿了惡意。」阿秀眼泛淚光,嘆息道。
這句話又說到了陳興的心坎上,忍不住贊同道,「是啊,我也覺得這個世界對我充滿了惡意。」
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就重重地摔下來。從天堂到地獄,永遠只是一瞬間。
反反覆覆,他都有些心灰意懶了。
甚至他有點兒想放棄了,回到蘭花鎮過他的小日子。
這種負面情緒的產生,除了後院失控的原因,還有對社會的愧疚感。
他自認為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壞人。
潘多拉魔盒中的災厄是他放出來的,可他卻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他不敢向白象城坦白,背叛人類的罵名過於沉重,會讓他再也站不起來。
他感到歉疚、無力,愈發地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酒一杯杯地下去,濃烈的酒精灼燒著他的胸腔,意識漸漸地模糊。
「大哥,你說的對,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咱們男人,太難了,太難了!」
「我決定了,從今往後,我要一個人過……」
「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聲音漸漸遠去,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陳興突然被搖醒過來。
「大哥,大哥!」
睜開眼睛,阿秀一臉焦急地叫著,「外面出事了!」
「出大事了!」
陳興「哦」了一聲,到頭繼續睡。對他這個權傾天下的紅國宰相來說,沒有多少事情能被稱之為「大事」。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