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殿下的那匹「颯露紫」,踏著清亮的步子,徐徐前行,蹄聲橐橐劃一,猶如暴風雨到來前的冷靜。
這一刻,沿著蕭長陵那張堅毅的臉龐,看不到這位秦王殿下,有一絲一毫的情感變幻,唯有如冰湖般的冷漠。
逆著蕭瑟的秋風,逆著微弱的陽光,蕭長陵策馬佩劍,帶著五名騎兵,襯著他那決然的高挺身影,穿過鐵浮屠的層層軍陣,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嘶——」
一聲怒馬長嘶。
卻見,蕭長陵坐在馬上,目光清湛如水,輕輕將韁繩一拽,那匹「颯露紫」,便穩穩立住,停在了三千鐵浮屠的正前方,巋然不動。
直至此刻,蕭長陵的表情,仍是一副冰冷麵孔,兩道劍眉之間,布滿了寒厲的殺意;一對眼瞳深處,閃爍著刺骨的劍氣,似乎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丁點溫度,永遠都是陰沉深邃的一面。
見蕭長陵策馬而來,那人旋即翻身下馬,疾步走到秦王馬前,長施一禮。
「皇城司都知指揮使李嗣元,見過秦王殿下。」
不過,蕭長陵的表現,卻依然處變不驚,高高地騎在馬上,倨傲地昂著頭,眼神一動不動,沉靜地注視著前方,連看都沒看李嗣元一眼,只是冷冷地從牙縫裡,迸出了兩個字。
「何事?」
秦王殿下傲然的神情,令這位皇城司主事尷尬不已,但見,李嗣元臉色微窘,只能耐著性子說。
「殿下,陛下聽聞殿下回京,特命下官前來迎接,陛下已在宮中備好酒宴,為殿下接風。」
蕭長陵聽後,微微點了點頭,單手拎起韁繩。
「有勞了,替我謝謝陛下,孤現在就進城。」
說罷,蕭長陵兜轉馬頭,面向龍西風,正準備讓他指揮兵馬入城;李嗣元卻在此時,上前一步,攔住了蕭長陵的「颯露紫」,有些為難地說道。
「殿下,陛下的旨意,是讓您一人進城。」
此言一出,沒等蕭長陵有所反應,一旁的龍西風,頓時火冒三丈,直接三下五除二,從馬上躍下,拔出腰間的「靖北刀」,直直抵在李嗣元的胸口上。
「你說什麼?!讓我家大王一個人進城,豈有此理!」
面對長刀抵胸,李嗣元並未害怕,雙手負於身後,淡淡說道。
「將軍,這是陛下的旨意。」
「你」龍西風更加怒不可遏,死死握住長刀的刀柄。
這個時候,高坐馬上的蕭長陵,面無表情,將右手輕輕一揮。
「西風,不得無禮。」
「是,大王。」龍西風滿臉不忿,也只能收刀入鞘,重新翻身上馬。
待龍西風上馬之後,蕭長陵神色莊肅,一掀身後戰袍,緊緊按著長劍「承影」,那凌厲無比的目光,此刻如同一支利箭,朝李嗣元直直射去。
「李都知,孤有一個問題,還望都知如實相告。」
「殿下言重了,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忽然,蕭長陵冷笑一聲,面上不由自主,浮現出了一股如滾滾黑雲的邪魅,隨後擲出一句。
「若孤一個人進城,陛下想怎麼讓我死,毒酒,還是白綾。」
應該說,這句話的分量很重。如果換作旁人說這話,肯定會被人認為,這是對天子的不滿,只要陛下一句話,就能讓他背上大不敬之罪;可是現在,這句話,是出自秦王蕭長陵之口,大家也就覺得不奇怪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這麼說。
眾所周知,當年奪嫡大戰,皇帝蕭長耀與秦王蕭長陵,勢同水火,雙方劍拔弩張。就當年的情形而言,若論功勳威望,身為嫡長子的蕭長耀,遠遠不及正當年的蕭長陵。正是因為蕭長陵才能出眾,又有滅楚、北伐之功傍身,宣帝在世之時,也有意立蕭長陵為太子,只不過架不住群臣施壓,才遵循立嫡立長的祖制,親自為長子蕭長耀戴上了皇太子的桂冠。
因奪嫡敗北,再加之今上橫刀奪愛,強行拆散了秦王與貴妃這對苦命鴛鴦。所以,這麼多年來,秦王與陛下,一直兄弟不和,秦王對陛下一直心存芥蒂,而陛下也將秦王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其實,早在先帝在世時,滿朝文武都已經看出來了,隨著蕭長耀正位東宮,大周廟堂上,對王朝一統大業居功至偉的秦王蕭長陵,與國之儲君太子蕭長耀間的鬩牆之爭,愈發顯現出來
「殿下說笑了,陛下與您乃是血脈至親,陛下又豈會加害於您?陛下只是惦念與您的手足之情,想和您敘敘舊罷了,別無他念。」李嗣元慢條斯理地說道。
誰知,蕭長陵面色凜然,又是冷冷發笑,那淡淡的語氣之中,挾帶著一股鐵騎踏碎九州的豪邁。
「孤不是信不過陛下,我是信不過某些宵小之徒,如果他們乘此機會,意欲害孤,你讓孤如何自保?」
而後,蕭長陵略作沉思,輕輕握住承影的劍柄,這一瞬間,他的目光,變得炯炯有神起來,不假思索地撂下一句。
「煩請李都知轉告陛下,三千鐵浮屠,必須要隨孤一同入城,三千人,一個都不能少。陛下如果不答應,孤現在就率軍回晉陽,此生永不進京,孤說到做到。到時,一切後果,陛下就要一力承擔,恕孤無能無力。」
「秦王是要抗旨嗎?」李嗣元沉沉開口,說道。
沒有想到,當聽到「抗旨」兩個字時,蕭長陵微微凝眉,輕撫著「颯露紫」的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