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無多,你為太子,待朕去後當繼承祖宗大統,嗣位為君」
短短的兩句話,似乎讓趙恆耗去了不少氣力。
喘了幾口粗氣緩了緩,他握緊了趙禎的手,另一隻手拉著劉娥,隨後,將兩人的手緊緊按在了一起,道。
「皇后賢德,行事向無逾矩之處,輔朕多年,足堪信重。」
「爾尚年幼,雖嗣位,軍國大事仍不可擅專,需與皇后,宰執三議之後,方可施行。」
趙禎默然,心緒有些複雜,不知道是因為趙恆的這番話,還是因為這具少年趙禎的身體影響著他。
總之,一股悲傷的情緒由心中升起,讓他眼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淚花,道。
「爹爹放心養病,臣一定會聽大娘娘的話的,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話雖是寬慰,但是,趙恆的臉上,卻也因此舒展了幾分。
旋即,他吃力的轉過頭去,看著面前的劉娥,眼中閃過一絲柔軟。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遺憾的是,還未等他再度出聲,這位趙官家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盡頭。
勉力抬起的手重重的落在柔軟的錦被上,這位大宋王朝的第三位皇帝陛下,終於是沒了氣息
「官家駕崩了!」
伴隨著太醫顫巍巍的聲音,不算大的殿宇當中,頓時響起一陣哭泣之聲。
在場的宮娥內侍聞言,盡皆跪倒在地,傷心的好像死的是他們的老爹一樣。
看著這副場景,趙禎的心頭忽然浮起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或許,在場的這麼多人,都已經在期盼著趙恆駕崩了吧。
畢竟,氣氛都烘托到這了,這位趙官家要是不死,倒是浪費了這些宮妃內侍們早就醞釀好的情緒。
這諸多人中,反倒是劉娥的反應最是平淡。
聽到太醫的話之後,她先是有一瞬的愣神。
但也只是片刻,她便站起身來,小心的扶著原本靠在榻上的趙恆躺下。
隨後,她伸手把趙恆漸漸變涼的雙手輕輕放回被子裡,溫柔的把被角掖好便如她往常所做的一樣。
沒有哭泣,也沒有喊叫,除了眼眶稍微有些紅之外,甚至連一滴淚珠也未落。
做完這些之後,她慢慢的直起身子,全然站起來時,已經恢復了一國之母的雍容氣度。
隨後,趙禎便看到劉娥拉住了他的手,牽著他一步步的朝著殿外走去。
「官家」
殿外和殿內的情形差不太多,一幫頭戴直角幞頭,身著紫色官袍的大臣,也正跪在地上,號哭不已。
趙禎跟著劉娥來到殿門處,心中卻掀起了一陣巨浪
剛剛在殿中的時候,劉娥給他的感覺,還是一個溫和柔婉的後宮婦人。
但是,僅僅是這從殿內到殿外,短短的十幾步路之間,她的身上,便憑空多了幾分凌厲的氣勢。
單是站在她的身邊,趙禎就隱約感受到一絲莫名的壓迫之感果真不愧是史書都認可的天下女主!
「官家駕崩,此大喪也。」
「哭臨之事,以後有的是時間,當下且聽處分!」
面對著跪在地上號哭不停的一干大臣,劉娥秀眉微蹙,肅然開口。
這話一出,趙禎都不由有些咂舌。
這位劉娘娘,當真是好氣魄,皇帝剛死,就對大臣們說,你們先別急著哭,先聽我交代倒是也不怕別人覺得她薄情。
而神奇的是,劉娥的話音落下之後,在場的一眾大臣,還真就立刻止住了哭泣。
沒有時間繼續多想,趙禎便被劉娥拉著上前兩步。
隨後,劉娥指著他開口,道。
「官家臨終前,遺命太子於柩前繼位,命尊皇后為皇太后,淑妃為皇太妃,又言太子尚在沖齡,軍國事不可擅專,權兼取皇太后處分。」
「汝等皆兩府重臣,草制之事,不可拖延,宜當從速!」
簡短的兩句話,便將關鍵的信息說的明明白白,沒有一絲尋常婦女喪夫後的哀婉悲戚,反而帶著幾分果敢剛毅的味道。
殿前陷入了短暫的安靜當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趙禎的身上,這也讓他得以看清楚面前幾人的樣子。
最前一人,看著五十歲出頭,下巴上一縷花白的鬍鬚打理的十分精緻,臉龐瘦長清癯,通身帶著濃濃的儒雅氣息。
因為有著原身過去十二年的清晰記憶,讓趙禎迅速的就確認了此人的身份
宰相丁謂!
宋制,有中書門下,樞密院和三司分掌民政,軍政和財政,除三司外的兩府長官,為宰執大臣。
其中,惟有中書門下之平章政事可稱宰相,其餘包括參知政事,樞密使,樞密副使在內,俱為執政,參知政事又稱副相。
宰相之中,又有首相,次相,末相之分,如今朝中並無次相,故而監修國史一職,便由首相丁謂兼任。
在丁謂的身側,另一人同樣身著紫袍,頭戴硬翅幞頭,只是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鬢角也已然花白,盡顯老態。
跪在地上,同樣臉上儘是悲戚之色,此人便是末相馮拯。
再往旁看,依舊是紫袍寬袖,一張方臉略顯老態。
和前兩位不同的是,此人肩寬體壯,大腹便便,腰間玉帶都被架了起來,望之